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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珠“哎哟“了一声,笑道:”姐姐说这话,都刮上了那般显贵的大老爷,还愁春夏秋冬没有绫罗绸缎裹着你?”一面说着,卷起来便塞在腋下。银瓶虽去抢,奈何她脸面软,更架不住这许多人一齐上阵,团团转了一圈,求爷爷告奶奶,到底给她们搜刮走了一件白绫袄,两件绉纱裙子,两支珍珠梳钗,和零零散散一些小玩意儿。

虽不十分值钱,可老鸨儿钱上管得严,首饰几乎都记在公账上,剩下这些已经是银瓶的所有私房。银瓶也是个财迷,捧着空盒子,气不打一处来,把什么裴中书都抛到脑后,坐在榻边愁眉苦脸了半夜,最后也只得赌气睡了。

谁知转日早上,日头将将升起来,银瓶还躺在被窝里,便听见叩门的声音。

她迷迷糊糊,只当又是来剪边揩油的人,没好气叫了一声:“好东西早给人搜刮走了,你来晚了,哪儿来的回哪儿去罢。”说罢,掖着被子又转向了床内。

然而安静了片刻,银瓶再听见的却是门板吱呀的开合。

与男人的声音。

“真的?”他低低笑了,清润的嗓音,因为低沉的笑而多了些缱绻,“怎么我见这最好的分明就在眼前,是专门留给谁的么?”

银瓶心内一惊,再大的瞌睡也吓走了。翻身起来,目光正对上眼前的男人。夏月的早上,空气清而湿润,那一点稀薄的凉意,笼在他画儿般的眉目间,比在清辉月下时少了些清冷,却也还是让银瓶打了个寒战。

“裴大人…您怎么进来——”

裴容廷倒自在,撩袍在一旁的玫瑰木交椅上坐了,修长手指闲闲点着扶手,看着银瓶问:“你叫我什么?”温和中带着点玩味的语气,在银瓶听来却有种兴师问罪的意思。她忙爬下榻来,嗫嚅了半晌,终于试探着轻声道:“大老爷?”

裴容廷不置可否,那双沉沉的凤眼望着她,乌浓得像一池潭水,深不可测。

大抵是官场中历练出的喜怒不形于色。可银瓶屈屈一个小瘦马,哪里经得住这么一眼,下了榻,忙就跪在地平上,伸出手臂才要磕头,却见两只膀子光赤着。

再低头,看着胸前一痕雪脯,才想起自己只穿了大红主腰。

银瓶血气上涌,脸“腾”地红了。可正跪在裴中书跟前,她也不敢自作主张地起身,只得把两只手紧紧绞在一起,掩在胸前。头低低的,羞得扭向一边,却是“按下葫芦起了瓢”,正好露出白腻的颈项与锁骨。

裴容廷一语不发看着这景色,雪白白皮肉羞答答掩在红小衣里,仿佛雨后牡丹含羞待放。他饱了眼福,身上便不大得劲了,见手旁梅花几上放了一壶茶,也不管是不是隔夜的冷茶,自斟了一杯吃。

压一压火气。

银瓶声如蚊呐,眼圈儿都红了:“奴一时昏了头,忘了自己…冲撞了大老爷,请大老爷出去先坐坐罢,奴换了衣裳便——”

裴容廷打断了她道:“过来。”

银瓶愣了一愣,低了低头,却还是跪行到了椅旁。

她怯怯的,不敢抬头,从上往下瞧,浓长的睫毛如同蝴蝶栖在脸颊,轻微翕动翅膀。裴容廷的神色微动,忽然从椅子上挺起了脊背,微微探身,伸手捧起了她的脸。银瓶一怔,莫名想起了昨夜,祁王也曾轻佻地用扇子骨挑起她的下颏。但到底不一样的,裴容廷的动作很轻,瘦长手指冰冷,依次划过她的眉目,她的唇齿。长眉渐渐蹙起来,成为一种微茫的痛苦。

他的神情好古怪。

银瓶不解,轻轻叫了一声“老爷”,想说点什么引回他的神思,便试探着问:“老爷您…今天怎的来得这样早?”

裴容廷终于回神,眉目舒展,“唔”了一声道:“昨儿晚上睡得不踏实,索性今日早些来看你。”

银瓶忙道:“您昨晚睡得也不好呀!”

她只是为了没话找话,根本没想别的,况且裴容廷没睡好,是想着她,而银瓶这没心没肺的没睡好,却是因为惦记她的体己。但裴容廷再机关妙算,也想不到这上头,只当银瓶也是为了他夜不能寐,心里倒舒坦起来,弯了弯唇角,自笑了。

他眼底一丝乌浓笑意,便压倒这满室的夏日光华。

*孤老:姘夫,嫖客的俗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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