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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羞耻, 这一整天夏连翘都在外四处游荡, 没有回湘水村,在跟凌守夷离开之前,她就给白济安和李琅嬛去过信, 倒也不用担心白李二人找不到她而担心。
直等到天色擦黑,她这才像做贼一样悄悄摸回孟家小院。
凌守夷眼睫微动,缓缓从睡梦中醒转。
自出生伊始, 他几乎就没睡过什么觉, 常以打坐代替睡眠。这是个出乎意料的,黑暗甜美而漫长的梦境。
凌守夷怔了好一会儿, 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眼前飞快地掠过昨日一幕幕,竟让他不敢再细想,半晌,才勉强将思绪抽离。心里却泛起一阵很微妙的奇异的充实与圆满。
他转过脸本想去寻夏连翘。
凌守夷微抿薄唇,料想她必定羞耻、不安,甚至于恐惧惶惶,正欲温言安慰几句,却不料,目光所及之处,寒玉床上空空荡荡,早已空无一人。
凌守夷呼吸一滞,整个人如遭雷击,怔在原地。
空荡荡的寒玉床上,只有他一人,若不是回忆太过鲜明,他近乎认为这只是他所做的一场梦。
一道遁光当庭而落,夏连翘抬头看了眼眼前这三间大屋,两间小屋,都已熄灯,不由轻轻松了口气,正要入内,夜风吹动流云四散,云开月现,一道冷冷清清却压抑着恼怒的嗓音冷不丁地在院中乍起。
“为什么要跑?”
夏连翘一个激灵,震愕地看向身影的来源。
少年白衣道人不知何时正垂眸站在桂花树下,看起来已守株待兔多时。
蹲到她,凌守夷双眼紧紧地攫住她的视线,目光清冷锐利,如冷浸的月光。
夏连翘不自觉往后倒退一步,怔怔,“你、你还没休息?”
凌守夷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面色难看地望着她,“倘若你是怕我——”
话音未落,夏连翘就预见到他的未尽之言,忙出言打断:“我不用你对我负责!”
凌守夷一句话没说完,淡抿着薄唇,眉间飞掠过一点愠色。
他从未在他人身旁这般沉稳地入睡过,又有谁知晓他一睁眼看到她消失了个无影无踪内心的震动和恼怒。
“我也知道我睡完就跑的行为是有点儿渣。”夏连翘纠结。
被人逮了个现行,也只能硬着头皮解释了,“但你又不喜欢我,我们两个睡完就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不行吗?”
凌守夷没吭声,夏连翘越说越心虚,飞快地抿了抿发干的唇角。
她也不想凌守夷因为这件事对她负责。
凌守夷不带任何感情地兀自重复,“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真的,”为了表示自己绝不是那种有第一次情节,死缠烂打的女人,夏连翘豁出一口气,举天发誓,“我之前谈过十七八个的!”墙头纸片人。
“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凌守夷垂眸,反问,“十七八个?”
夏连翘奇怪地看着他,总觉得凌守夷的态度好像有点儿奇怪,不喜不怒,秀美冷淡的姿容不含任何感情。
怕凌守夷不信,夏连翘想想,又添了一把火,“我之前是对你有些好感……毕竟伤心契也做不得假,但这一夜下来之后,我也没之前那么喜欢你了,你不用怕我要你负责。你可以专心继续修你的大道——”
这话其实算不得假。
不知道是不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真的和凌守夷有过这么难以启齿的一晚之后,她反倒看开不少。
而且,她真的很怕凌守夷对她负责。连翘迷茫,她曾经喜欢过凌守夷不假,可是她从未想象过和他能有更进一步的发展,甚至共度余生。
毕竟她之前试探过他的想法,他们的择偶观和价值观全然不同。
或者说,她其实更享受她喜欢他的这个过程。就像义无反顾地隔着次元壁喜欢纸片人,有时候当然也会失落于不在同一个世界,但热情一旦退却,出坑也比想象中容易许多。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道德绑架凌守夷,不想勉强他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凌冲霄?”他还没回复她,她奇道。
“没什么。”足足顿了好一会儿,凌守夷才缓缓抬起眼,沉黑的眼静静地看着她,如水中的沉玉,清寒透骨,嗓音一字一顿,仿佛刻意念出,“只是我自取其辱。”
什么自取其辱?
夏连翘真的傻了。
凌守夷的反应终于让她意识到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可少年却完全不给她出言开口的机会,毫不犹豫地转身回到屋中。
脊背清峻挺直孤傲如被大雪覆压下的青竹。
夏连翘:“……”
她隐约意识到哪里有些不对劲,可又不知其所以然。
首先,这个冷淡高傲的小古板必定看不上她。
难道是她睡完就跑的行为让凌守夷觉得自己是被她用完就丢的工具人?亦或者是失去处男身之后觉得无所适从?
鉴于凌守夷总有事没事挑她刺的行为,夏连翘还是没把刚刚的对话放在心上。
被抓进销魂阁后她就没睡过一个整觉,昨天又折腾一天一夜,她实在又累又困。
……要不明天还是找个机会跟凌守夷道个歉,表示自己绝对没把他当工具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