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公主脸上笑意加深:“真是我的好儿子。”
清河公主与定北侯感情不睦,互生嫌隙,已经分府而居多年,虽平日里如仇敌般,但时值重要节日一家子都会齐聚一堂,演一出齐家欢乐的戏码,原本今夜也应如此,只不过前两日清河公主和定北侯闹了口角,原本只是一件极小的一件事,可定北侯说她生活淫-乱,而江晏就是被她教坏的,清河公主当然不服气,一件连煽了他好几巴掌,定北侯虽有武力,但从不打女人,而且清河公主身为金枝玉叶,他也打不得,只能受了这气。
两人才闹了此事,今日若聚在一起,只怕是仇敌相见,分外眼红,因此家族聚会便取消了。
清河公主方才听闻江宴一语,当他站在她这边,自然心生欢喜。
江宴掀开银红软烟罗帐,帐内设有西施榻,榻上铺着厚软的绣垫,旁边放着桌几,上面放着一博古铜炉,内焚着龙涎宝香,玉瓶中插着几支红梅。
清河公主坐到西施榻上,斜倚软枕,盈盈笑道:“我的儿,我听闻你今日花了三千两银子买下天香院花魁娘子桃夭夭的初夜,今夜怎么回来得这般早?”清河公主笑得颇有些暧昧,神情之间并无指责之色。
江宴坐到一旁的椅子,伸手揉了揉疲倦的眉眼,听闻清河公主的话,玉白修长的指尖顿了片刻,缓缓收回手,“没意思,便回了。”他漫不经心地回道,并没有提起遇到温府千金的事。
清河公主也不心疼那三千两银子,只是有些诧异,她想她这儿子大概是遇到了什么烦恼,不然不会临时改变主意回来看她。清河想问但又算了,她清楚自己儿子的性情,他不主动开口的话,她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
“对了,昨日宋府送来了请帖。三月初五,乃是宋相之子宋清与温掌院之女温庭姝的大喜之日,你替我去喝喜酒吧。那两家都是有名的诗礼之家,为娘先前在宫里已经受够了那些繁复的礼仪,就不去受这苦了。”清河公主说着忽然想起先前的一些事,不由笑道,“话说回来,你爹那死鬼先前未经过你我同意,便向温府提了亲,幸好他家知晓配不上咱这府第拒了亲,而你又不想要人家,不然那你死鬼爹只怕是不肯轻易罢休。儿啊,你不想要温府小姐是对的,为娘做姑娘时见过温世杰几面,那人就是个古板老学究。有这样的爹,温府小姐必定也是个古板小学究。若她嫁进了咱府,你这样放浪不羁的行事做派会被她念叨死的。为娘想想就替你担忧。”
江宴今日被两位友人念叨一晚上的温府小姐,没想到回到公主府,还要被清河公主念叨一遍,不禁有些烦。
原本江宴已经快忘了温庭姝的存在,这下倒好,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又过了一遍与她相遇的场景,而且见鬼的是,在这般反复提及亲事之下,他内心竟莫名地升起一股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了的不悦感。
真是见了鬼。
“不去。没兴趣。”江宴冷冷地说道,言罢长身而起,慵懒地打了哈欠,凤眸变得有些迷离泛红,没什么精神道:“娘,夜已深,早些休息。我去了。”不等清河公主作答,便扬长而去。
清河公主早已习惯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做派,见状只是纵容地笑了下,随后亦跟着回去歇息了。
第5章
◎他的唇在她的耳畔,压低的声音似呢喃的耳语,让人不禁感到心慌意乱。◎
次日晨光熹微,温庭姝便起了床,她昨夜睡得很迟,按理不到红日满窗她是起不了身的,只因心中惦记着事,昨夜又做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梦,便早早醒了过来。
温庭姝在床上眯了片刻,再也睡不着,便叫了人进来。
春花早已醒来,一听温庭姝的叫唤,立刻进了温庭姝的寝房。
侍候温庭姝穿好了衣衫,春花便下了楼,叫粗使丫鬟上楼送水、送早点。
半晌之后,秋月才打着哈欠进来,鬓乱衣不整,眼下一团乌青,她一边给温庭姝请安,还一边伸手揩着眼泪。
温庭姝正拭着脸,见状觉得她这模样甚是好笑,便微微笑了下,眼眸深意明显,却也没说什么斥责的话。
反倒是春花看不惯秋月这般没规没矩,嗔了她一眼,“秋月,你怎么这副模样?”
春花昨夜睡得早,一躺下去雷打不动,所以她根本不知道温庭姝出门的事,她睡眠充足,一早醒来精神奕奕,连头发都梳得油光水滑的,一点杂毛都看不见,所以看不惯秋月这一副邋里邋遢的模样也正常。
“昨夜你早早睡下,我和小姐去逛灯了,三更天才回来。服侍小姐睡下之后,我好不容易也睡了,却听到一只大老鼠在打呼噜,真是打了一整晚的呼噜,扰得人睡不着觉。”秋月语气抱怨道,然后又疑惑的问:“春花你没听见么?”
春花没想到她们竟然去逛灯了,有些诧异。她知道一定是秋月怂恿小姐去的,内心很不高兴,但秋月后面的话又让她感到疑惑,不觉说道:“我怎么什么都没听到?”刚说完又觉自己问岔了,改口问:“屋里怎么会有大老鼠?老鼠又怎会打呼噜?秋月,你莫不是做梦梦的大老鼠?”
秋月一边拢着头发,一边哼声,“你一躺下,就跟不怕开水烫的死猪一样,哪里听得到任何动静?”她笑嘻嘻地说着,“还有,你不知道的可多了去了。大老鼠就是会打呼噜,还在我床旁边打的呼噜。”
温庭姝在一旁听着她这两丫鬟对嘴,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又觉得不妥当,生生忍住了,并拿起罗帕轻掩住唇,挡去了那上扬的唇角,待放下罗帕之后,表情又一如既往的娴静温婉,“罢了。秋月,昨夜难为你了,你再去睡一会儿吧,春花给我梳头便成。”
“多谢姑娘。”秋月眉眼堆喜地福了福身子,一转头,看见仍旧呆呆站立在原地思考的春花,不觉暗暗偷笑,死丫头,学规矩学女诫学傻了吧。
春花待秋月去后,才猛然恍悟过来秋月方才是在骂她哩!那什么大老鼠分明指的是她,春花瞬间气得满脸涨成猪肝红,这贱蹄子,真是气煞人也。
“小姐,您看秋月这张烂嘴,骂奴婢又是老鼠,又是死猪的,实在太过分。”春花咬牙切齿地说道。
温庭姝轻拍了拍她的手臂,微笑安抚道:“好了,不必生气,待会儿我好好说一下她,让她给你道歉。”
春花闻言这才气消。
吃过早点之后,春花即伺候温庭姝梳妆。秋月回屋补眠,但不敢过于放肆,眯了小片刻,便收拾好自己,便出了院子在府中到处逛了一圈,算着时间回到萃雅楼,温庭姝已经梳好了头,着装完毕,只见她乌云压鬓,斜簪着翠翘,穿着月白色对襟夹袄,外穿月白色绣兰草褙子,系一条淡绿色百褶裙,脸上薄施水粉,轻染胭脂,端得清新脱俗,温婉动人。
温庭姝让春花领着粗使丫鬟打扫阁楼,随后带着秋月一同去给方夫人请安。
出了阁楼,见四下无人,秋月才说道:“小姐,奴婢方才出来打探了一番,昨夜之事应该是瞒住了。”
“嗯。” 温庭姝微颔首,不疾不徐地说道:“待会儿给母亲请过安之后,你便去交代我做的事吧。屋里放着你爱吃的生煎包,你吃了再去。”
“是。”秋月一拍胸脯,坚定地说道:“小姐且放心,奴婢绝对将事情办好。”
温庭姝忍不住一笑,想到方才答应春花的事,便道:“方才你对春花说的那些话刻薄了些待会儿给她道个歉吧。”
秋月吐了吐舌头,想了片刻,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好吧。”说着嘻嘻一笑,“不过,我是看在小姐的面上才给她道歉的。”
温庭姝掩唇一笑,忽然升起玩闹的心理,便打趣道:“多谢秋月姐姐肯看我的面子。”说完又给秋月福了福身子。
秋月没想到她家小姐也开起她的玩笑来了,这下可慌得连连后退,涨红着脸,双手使劲摆动,道:“使不得,小姐可折煞奴婢了。”
温庭姝端正了姿态,好笑道:“瞧你胆子,也不过和猫儿似的。”
秋月更加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挠头,嘿嘿一笑,“小姐说的极是。”
* *
从方夫人那边请安归来,温庭姝换了一身方便的衣服之后,便去了画室。秋月则听从温庭姝的嘱咐出去办事去了。
温庭姝的闺楼并列三间,居中那间作为厅堂,温庭姝的闺房靠里,另一间则作为温庭姝的画室和书房,画室与书房之间隔着碧纱橱。
温庭姝斜倚在窗旁,一手轻轻支着粉颐,低眸思索着事情。她的左侧摆当着花梨木书案,案上乱堆着书籍,诗笺,文房四宝,扇面等物,书案旁边又放着一画架,上面铺了宣纸,上面空白无物。
春花泡一壶香茗归来,将香茗放在书案上,嘴里抱怨道:“小姐,这秋月也不知道到哪里偷懒去了,人影也不见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