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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顿饭其实吃得很煎熬。那个血缘上的妈某些时候很喜欢献殷勤,夹菜、谈日常,很多能套近乎的事都做了,陈廷澜没有拒绝她夹的菜,就只是不断沉思。他想,在挽回母子关係上的努力,至少她在今天是做足了,也用尽了全力。
只是迟了。
邱振华没有说话,或许他对他妹妹和他姪子这段畸形残破的家庭关係无话可说,也或许是他认为自己不适合插手。不管是基于什么原因,陈廷澜很感谢他这段时间的沉默,才没让场面太过难堪。
一顿饭的时间,除了茵茵偶尔吵着要陈廷澜餵她吃饭的声音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他看着自己名义上的妈妈满怀期待盯着他的眼神,陈廷澜搞不懂人为什么可以如此下贱。做错事了之后,好像几句愧疚、几声讨好,就觉得一切都能恢復原状,回到自己盼望的那个样子。
陈廷澜有太多话想问了,他想问她为什么要关注他的粉专,又为什么要留言?到底爱他还是不爱他,如果爱,为什么总是去警察局接他回来?如果不爱,又为什么这么小心翼翼,装出一副如履薄冰的样子。
然而他欲言又止,甚至眼神也不想对上了。畏手畏脚的,就像个懦夫,平庸无能,什么都没问。陈廷澜吃完饭就回房间了,他决定明天一早就离开。
陈廷澜心烦意乱,他看了眼自己的行李,突然庆幸自己有带电脑过来,至少不至于面临无事可做的处境。他把笔电拿出来,看了眼凌乱的桌面,决定还是先把东西收一收。
这间房间对现在的他来说是陌生的,很多东西都被按最一开始的摆设方式陈列,那是他小时候的记忆,放到现在,已然模糊不清。陈廷澜盯着那本相本看了很久,在收起来跟带走之间,选择了明天一起带回去。
陈廷澜打开抽屉,他还记得以前自己有收藏笔记本的习惯,无聊的时候就喜欢在上头画画。小时候画得不好,画山画水画人,没有一个是像的;但他妈发现了之后还是执意让他去学美术,一学就学了好几年。
他虽然喜欢,但觉得自己没有天分,毕竟画出来的东西跟那个无缘的老爸相比,实在不能相提并论。但他妈看起来似乎是很高兴,一边说「你这点跟你爸很像」,一边兴高采烈地给他报名了美术班。
陈廷澜自嘲地笑了一声,也是啊,她找不到任何可以惦怀的东西,如今有个相同的兴趣,还是在那个人的儿子身上,也怪不得她这么高兴了。陈廷澜随手抽了一本出来,刚好宿舍的快用完了,带一本回去可以记点事情。
好巧不巧,他拿的这本是写过的,一打开就看见上面洋洋洒洒地写满了一整页。他顿了顿,心说运气可真不好,更让他噁心的是,上头的字跡甚至不是他的。他又把笔记本翻到封面,又笑了,这本笔记看起来也不是他的。
陈廷澜最后没用上电脑,他不知道在干什么,时间就这样过了,甚至不记得自己怎么睡着的。隔天一早他搭车回去了,回去地很匆忙,只草草传了讯息说走了,像落荒而逃。
回宿舍途中,他接到舒望安打来的电话。他还很睏,只是把耳机插上,听舒望安的声音。
『廷澜?这么早起啊?』舒望安似乎在笑,『我听到风声,你从家里回去了?』
陈廷澜还没有完全睡醒,讲话跟反应速度都慢了一拍:「……耳朵真好,我在车上,好睏。」
『嗯……你逃出来了?』
「……」陈廷澜沉默了一会,「一定要说得这么难听?不给我点面子吗?」
『哎,怎么了?跟你母亲处得不愉快吗?不是还有你舅舅跟你喜欢的姪女在吗?』
「那些都──」声音戛然而止,陈廷澜才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舅舅跟姪女的事?谁跟你通风报信啊?」
『你猜?』
陈廷澜醒了,心情不错地笑了几声:「好啊,原来我这里还有卧底来着,成天跟你报告我行程呢。」
舒望安的语气平稳,尾音微微扬起:『哪那么夸张,凑巧知道罢了。』
陈廷澜不跟他闹了,他枕在椅背上,盯着窗外放空:「安神……我心情有点乱,不知道要说什么。」
『那就不要说话。』
「可是我想听你的声音。」
『没事,你想听什么,我都能说。不想说话的话就不要说话了。』
陈廷澜闭起眼睛,轻声问:「你可以唱歌给我听吗?」
舒望安说「可以」,又问:『你想听什么?』
「你唱的都好。」
舒望安没有回答了。他那里短暂地失去了一点声响,而后陈廷澜听见了一首歌的前奏。那个前奏像海,有些浪潮,又像雾,一片迷茫,却也像他。
『这是我第一次哭
眼泪很苦
涩得想吐
你在我面前一句安慰也不
我觉得你太冷酷
不了解我的痛苦